尉迟真金仿佛能感受到狄仁杰所想一般，在狄仁杰狡黠的笑容出现之前，狠狠剜了那人一眼：伪君子！！

狄仁杰二话不说直接回了尉迟真金一眼：嘿嘿~~伪君子也认了，只要能抓着你不放。

最终还是尉迟真金败下阵来来，不是功夫不如他，斗嘴不如他，只是，脸皮没他厚，每次那人一甜言蜜语，哪怕没说出口只是一个眼神，也能让自己面红耳赤。更何况，大庭广众之下，他也没那个脸皮和狄仁杰眉来眼去玩什么心心相印，心里忿忿：输给他了！

可是，向来不服输的尉迟真金这次却毫不在意：输就输吧，对了人，输赢早就不重要了。

这小店虽然看起来不好话，但房间还是挺宽敞的，一张大床，睡下两个人也是绰绰有余的，侧面还有一张不大的屏风，隔住的是一个足有一人高的木桶，看来是沐浴的地方。尉迟真金对着屋子倒算是满意，却在看着一脸笑意跟进来的狄仁杰时又多了一些尴尬：他与狄仁杰虽从未明明白白表明些什么，但那人时不时的肺腑之语自己的默认，都昭示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定是非比寻常的，日常之中，偶尔狄仁杰也会越距做些亲密行为，尉迟真金虽然多会训斥阻拦却也是半推半就的，可是，二人却从未真正在一起同床共枕过，唯有的几次，也是尉迟真金重伤在身，狄仁杰怕他压着伤口才揽着他的；前些日子，他们露宿野外，自然也是不能算的，如今，尉迟真金打量着这间屋子，倒真是只有一张床可以睡人，连个软榻都没有。

狄仁杰看着尉迟真金有些尴尬的脸，就知道那人在想什么了，也不说透，只是微微一笑：“这屋子还算暖和，我刚才叫小二打了几桶热水，你先洗洗，累了几天，早点休息吧。”

“好！”尉迟真金点头：罢了，走一步算一步，顺其自然，也好。

小二很快送了热水，帮二人调好了水温，便又拎着桶出去了，狄仁杰看着尉迟真金愈加不正常的脸色，开口调笑：“尉迟，别怕，我不会做什么的。”

刷的一下，尉迟真金的脸红了个透，口气上却不肯落后：“我会怕你，水性不行，武功不行，谁怕谁还不一定呢！”他说完，不等狄仁杰再开口，就直接转身走到了屏风之后。

泡在温热的水中，洗尽了几天的疲劳，尉迟真金似乎是不自觉地将头转向了屏风的方向，透着一层遮盖，看不真切，却能朦朦胧胧看到狄仁杰在外面不知道做什么的身影，模糊的，朦胧的，似有非有，可是他却前所未有的肯定，那人就在那里，不会消失，不会不见。那一刻，突然又一个词蹿到了尉迟真金的脑子里，那个词叫做幸福！被这两个有些突如其来的字吓了一跳，尉迟真金似乎开始认真的考虑这两个字的含义，幸福，究竟什么事幸福呢？他曾经位高权重，不算只手遮天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武后的亲信，大唐的执法者，那时候，幸福吗？每日的严阵以待，似乎无心无情的大理寺卿，唯一的情绪就是冷漠和冷酷，他再次抬起眼眸，看了看那个身影，是狄仁杰的到来给他带来了更多的情绪，愤怒的，快乐的，伤感的，痛苦的，恐惧的，美满的，以及现在这种，幸福的！尉迟真金似乎不自觉的，在唇边扯出一个笑意，人人都道他尉迟真金冷面冷心，却有多少人知道，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不会笑，不是只有暴躁的脾气，可是，以前是没有人敢去试探的，大理寺的人，尊敬他，佩服他，也惧怕他，他们忠诚于他，但是他们见到他的时候，都是低着头，他们对他说的最多的一个字是“是”，他们对他的称呼是“大人”，他们依靠他，却终归，并不太敢去了解他；那后来呢，他离开官场一个人闯荡江湖四处漂泊的时候，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算幸福吗？幸不幸福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那几年，他或者，却如行尸走肉，走到哪儿算哪儿，想到什么做什么，人是空的，心是空的，生命，也是空的……

这边尉迟真金难得的陷入沉思，那边狄仁杰却等不及了，尉迟真金进去大半个时辰了，还没有要出来的迹象，狄仁杰到不是没有耐心，只是这天气凉得很，虽然屋子里栊了两个炭盆，终究是数九寒冬，这大半个时辰怕是谁都要凉了，这么泡下去，底子再好的人也要着凉的，他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没直接冲进去，尉迟真金性子硬，脸皮却薄，他最爱的就是没事儿的时候不深不浅的调笑几句，但毕竟也是知道分寸的，于是只是隔着屏风问了句：“尉迟，洗完了就早点出来休息吧，天气寒冷，水不够热，别再着了凉。”

狄仁杰的话把尉迟真金从思考中惊醒，才发觉，原本温柔舒适的水渐渐退去了温度，还真是有些凉意了，摇摇头，从木桶中走了出来，把自己擦干，披了件中便走了出来，湿漉漉的头发一路滴着水，没多久，竟将新换的中衣也浸湿了大半。狄仁杰看了只是摇头，顺手抄了条毛巾就往他头上盖去：“你都多大的人了，头发这么湿漉漉的就穿衣服，湿了水等下凉了就知道冷了。”

尉迟真金一愣，这口吻，半是责备半是宠溺，竟是从未对他说过的，低头，微微一笑，伸手按住了狄仁杰在他头上胡乱擦着的手：“罢了，我自己来，你快叫小二再打些热水来洗洗，去去乏，也暖暖身子。”

等狄仁杰也一身清爽屏风里走出来的时候，尉迟真金已经擦干了头发躺在床上了，大床上，他只占了一半的位置，却是靠外面的那一半，狄仁杰看着那人似睁非睁的眉眼，就知道那人在想些什么。

尉迟真金难得选了做鸵鸟，他并没有睡，却不知应该如何应对后面的事，他不能也不想把狄仁杰赶出去，可是他们现在的关系让他开口邀请狄仁杰同睡，这话，他思考了半天还是没想好怎么开口，索性就一闭眼，随他去吧。

其实狄仁杰心里也在打鼓，他平时虽然时而一副痞子模样，好像是风月场中的老手，其实也不是多厚脸皮的人，何况，在乎了，自然不希望自己在那人心中留个不好的印象。于是思索了半天，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伸手去捞里面的被子，打算干脆打个地铺对付一晚算了。却不想，他刚把被抱了过来，那边尉迟真金就睁开了眼睛，一眼看见狄仁杰抱着个被子站在一边，不解开口：“你，打算去哪里？”

“那个……你好好休息一晚，我在地上打个铺子就是了。”

尉迟真金愣了一下，才喏喏开口：“你不必……”

“唉……”狄仁杰叹了口气，将被子暂放一旁，轻轻将手臂支在尉迟真金身侧：“尉迟没关系，你若还不习惯与人同榻而眠，也没关系，我们还有很久。我不想勉强你，也不想你勉强自己。”

狄仁杰说完，尉迟真金也不知是感动还是怎样，竟又紧紧闭上了眼睛，不再看狄仁杰一眼。狄仁杰等了半晌，看那人没了反应，以为他还没准备好，虽多少有些失落，却还是站起身来，重新拿了被子，打算打地铺，却不料。他刚刚转过身，一只温热的手就附了上来，抓住了狄仁杰的手腕，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却很坚定，狄仁杰转头，那人依旧紧闭着双眸，却轻轻向里挪动了几下，在身边空了一个位置出来。

狄仁杰看了一笑，也不推迟，将抱着的被子又重新放了回去，吹灭蜡烛，也打算休息，把自己塞进被子之前，还不忘在嘴上占点便宜：“尉迟卿这是在邀请在下了？”

听了这有些油腔滑调的语气，尉迟真金直接怀疑刚才那深情款款的话是不是只是为了博取自己的同情，有心直接一脚把人踹出去，却不知怎的，紧张的仿佛理亏的是自己一般，只顾着裹紧了被子，也懒得理会那人。

狄仁杰却是却是求仁得仁的样子，这份相伴相守的日子，他一个人在朝的时候不知道想过多少次，如今，却算是如愿以偿了，想着想着，不自觉的，伸了手出去将身边的人圈在了臂弯中。尉迟真金身子轻轻一颤，却并没有下意识的拒绝挣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眷恋这一份原本不应该属于自己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