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似乎一瞬间就明白了明楼这是又做梦了，只是不知道这次梦到了些什么更可怕的事情，竟有如此激烈的反应，明楼几乎每晚都有一段时间是睡得极不安稳的，阿诚是知道的，但前几晚明楼只是紧皱着眉头，但似乎过一会儿就过去了，甚至有几次阿诚醒的时候明楼已经快要平复下来了，阿诚当时也不想叫醒明楼，他直达让明楼过这道坎是需要时间的，于是就装着不知情的样子，每日都乐乐呵呵的过，到别说，出了夜晚的时不时的噩梦，明楼每一天过的都还算平静，眸子里的空洞慢慢变得少了，笑容也似乎真实了许多。明楼从来都没有提起过他梦里那些可怕的场景，阿诚也不问，两个人似乎都在牟足了力气去遗忘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大哥，我在，我一直都在。”阿诚看着明楼眸子里的慌乱和难得一见的恐惧，心里竟是一紧，他顺着明楼的手臂直接将人揽在了怀里，然后缓缓顺着他的背，听着明楼的喘息一点点平复下来：“大哥，不是还有你吗，你在，我就一定在。”

阿诚本是安慰的话却似乎又勾起了明楼的痛苦，他的喘息平息了下来，心却又揪了起来：“阿诚，我保护不了你，我谁都保护不了，我原本以为，凭着自己的能耐，在这乱世中也能游刃有余，最起码，能护的自己家人的周全，可是阿诚，我做不到，我没有保护好大姐，也没有保护好明台，我还能相信自己，能保护好你吗？”

“那，不如换我来保护你如何？”阿诚在明楼的慌乱中确实异常的镇定，他甚至知道明楼现在的状态下，他不可能全服明楼相信他自己的实力，那倒不如索性换个法子，让他相信身边的人：“大姐没有对敌经验，明台还年轻，又本来有一股子救国的热情，陷入这漩涡中在所难免，但是我不同，大哥，我是跟你走过这么多路的人，我是以最优异的成绩在伏龙芝毕业的，所以我不会像任何人一样离去，你不需要保护我，你可以放心，让我自己来保护我自己，甚至在一定的时候保护你。所以大哥”阿诚的眼神异常的闪亮和坚定：“你不相信你自己的能力，那么你相不相信我？”

明楼在阿诚的话中逐渐平静了下来，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忘却了梦中可怕的一幕幕。明楼看着阿诚的脸有些恍惚，又有些自豪，因为他终于完成了自己当年的誓言，让阿诚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人，让阿诚成才，而这个男人，现在十分镇定地坐在自己身边告诉自己，他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甚至可以保护这个已经不那么完整的明家。

明楼在那一晚剩下的时间里过的很好，他第一次在被梦惊醒后能继续入睡，而且很明显似乎睡得还不错。

明楼醒来的时候已经几乎是日上三竿，这在明楼的生命中可是不多见的，暖暖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床上，也洒在明楼的身上，而在这样的阳光下，明楼睡的很是安稳，直到阿诚已经熬好了一锅清粥，又备了些江南一带的点心做早餐，明楼都还是懒懒地赖在床上，他已经在渐渐暖的阳光中醒来，却因着难得的闲适慵懒地不愿起来，只是睡眼朦胧般看着阿诚十分体贴地将准备好的早餐端进房间的小几上。阿诚倒是不催他，随他懒懒散散地磨蹭着，直到明楼自己都觉得实在不好意思了，也不得不把自己打理利索了端坐在沙发上吃他的早餐。

阿诚觉着好笑，他习惯了看明楼运筹帷幄地稳如磐石，习惯了看明楼翻云覆雨的冷静凌厉，却是甚少看到明楼如孩子般磨磨蹭蹭赖床的样子。

明楼和阿诚新的一天是在河边开始的，阿诚前一晚就准备好了钓竿鱼饵，只等第二天和明楼一起去河边钓鱼，原本想着一上午的活动因着明楼的赖床推迟到了将近中午，反正无事，二人索性将早上没吃完的点心也包了起来一起带着。河边静谧，本就人少，明楼二人又特意挑了格外清净的地方，背靠一片不大的树林，河边恰有一块还算平整的大石，刚好坐了两个人还余下一小块地方安放了鱼饵和装鱼的桶，明楼和阿诚本都是话不算多的人，是常年来培养的默契，也是二人本就心意相通，一人拿了一根钓竿，便开始默默垂钓，小河里的鱼不多，但二人本意也不再钓多少鱼，只是在这样的动乱之世，能得来垂钓的安稳闲适实实在在不易的很！

这一坐就是大半天，二人中间分吃了些带来的点心，直到感受到太阳西斜才觉得是时候该回去了，阿诚和明楼看了看桶里少的可怜的三条小鱼不由得相视一笑，想象这么两条鱼实在是不够二人一顿吃的，索性连桶里的鱼和水都一起倒回了河里。阿诚收拾了东西，明楼却直起腰来远远开着天边，等到阿诚收拾好了东西打算叫上明楼一起回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明楼站在河边极目远眺的场景，那人的眼睛望着遥远的地方，似乎没有任何焦距，但却不见了前些日子的茫然和淡淡的恐慌，明楼的眼神依然很淡，但这份淡中，却慢慢的又重新带上了自信与坚定。

阿诚微微一笑，看破却不说破，只是拿着手里的钓竿轻轻碰了碰明楼：“大哥，回去吧，今天的成果是不够做来吃的了，回去还得准备晚饭呢。”

“好！”明楼也没多说什么，淡笑着收回了眼光，甚至十分好心情地从阿诚手里接过一根钓竿拿着，然后转身示意阿诚先走。

阿诚挑挑眉，也不多想，率先一步踏上了回家的路。

明楼在原地又站了片刻，看着阿诚挺拔的背影，唇角的笑容愈加明显：阿诚，谢谢你，树林边，湖畔旁，谢谢你给我一个静好的家园！